第一章 困顿人生

在河北一处偏僻的山野里，盛夏傍晚的一阵雷阵雨后，缓解了让人窒息了一天的炎热，离开村庄一公里外的荒野河滩上，由于充沛的雨水，让稍显干枯的溪流变得踊跃起来。
潺潺的溪水，在夕阳的映衬下，宛如一条飘红的绸带，从山间一直蜿蜒到远处。在四下荒芜的野地上，溪流蜿蜒的美，显得有些突兀。像是古朴的原始巨人，裸身围了一条红色的丝带一般，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和谐，美的有些可怜！
在一处稍微凸起的滩涂边，有一块较大圆滑的大石头上，坐着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，穿着极为朴素的男子。
男子大概是怕把鞋子打湿，用双脚的脚趾灵活地将鞋子脱掉，再用脚趾将鞋子夹住放在身后沾不到水的石头上放好！
接着竟然又用脚趾将一双感觉都要上浆的灰黑色袜子脱下，转身很熟练地放到了鞋子里！用懒来形容，已经不为过，而且还要赞赏他脚趾的灵活度，非一般常人可比。
将脚放入清澈清亮的溪水中，男子明显的身子一抖，然后缓缓地闭起眼睛，享受大自然给予的清洗。
双脚不停地在溪水里，互相搓洗，感受着溪水的清凉和清洁带来的惬意，男子微微的露出一抹微笑。
山风从远处的山峦间呼啸冲出来，到了广袤荒芜的山野间一下子就被释放出快意的欢叫！一阵山风疾驰而过，吹过男子上身，突然两个袖口诡异地飘向了空中，空空荡荡！
其中一只衣袖拍打在男子的脸上，男子使劲地摆脱了一下，直到疾驰的山风过后，衣袖才慢慢地滑落下来。
这个摆脱的动作，差点让男子失衡，从石头上摔落，幸亏他反应快，用一只脚踩在河滩上的鹅卵石上，才没有摔倒。
其实他不是懒，或者装酷，而是他的双手从肩膀处就没有，他是一位的标准的失去双臂的残障人士。
男子叫贾鹏，是附近村庄里村民，每次盛夏的雨后，他都喜欢一个人，或者喊上老友来这里。只是今天太晚了，他一个人就孤身前往。
之所以来这里，是因为雨后的溪水会比较充沛，能够让他舒爽地戏耍一番。
今天天空晴朗，有着夕阳的照拂，是滩涂间溪水最美的时刻，贾鹏可不想错过这样的美景。毕竟在这贫瘠的山坳坳里，这条裸奔在荒芜间的溪水，算是这里最美的景色，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。
夕阳照在他凌乱且有些油腻的头发间，红光映射在他一脸沧桑，满脸胡须的面孔间，显得他着实有些苍老。而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三十来岁的人，这般打扮他自己也不想，只是没有了双手，梳理头发，按时清理胡须，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。
而自己的好友，贾亮也帮不了自己！
贾鹏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状况，虽然他极端的渴望有双手，能够自理的生活。
十岁那年失去了双手后，让他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，伤痛，不适应陪伴了几十年。至于嘲笑和异样的眼光，他已经都免疫了。
他多么渴望像一个正常人那样，去学习，去工作，然而这一切都在那天后戛然而止。伤痛和看病几乎用尽家里全部的积蓄，而等他真正能够从伤痛中走出来的时候，已经是到了成年的年纪。
那以后自己一度消沉，农活帮不上忙，最多就是帮着用脚在地里插秧，能力所能及的活自己都算是干过，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，无法帮助家里太多。
这样的岁月一年又一年地走过，贾鹏真的感觉自己这一生就要这样没有意义地渡过了！
夕阳已经慢慢地从山坡的那边藏了起来，一起藏起来的还有那颗红彤彤的亮光。
山野里慢慢地开始进入漆黑的怀抱，但贾鹏却不想回去，回去干什么呢？最多就是看看电视，又或者要几张报纸，借助里面的文字，感受一下山外世界的变化！
山外的世界，贾鹏不是没去过，但是大的城市自己从未去过，经常看着电视高楼大厦的画面，感觉和山坳坳里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。
夜慢慢地黑了下来，清冷的月光悬挂在天际的正中央，溪水又被月光赋予了银色的关辉！
贾鹏定睛看着月光洒向四周，方圆十几米还是被月光的光辉赋予了一点的亮光，听着各种鸟虫的鸣叫，偶尔在不远处还能听到几声蛙鸣，感觉这里变成了他的世界！
只是这个世界缺少了点什么？少什么呢？贾鹏努力思索着！
入夜的山野并不安全，趁着刚刚入夜，欣赏了一下月光下的山野，以及那条蜿蜒的溪流，贾鹏恋恋不舍地离开他所钟情的山野小溪！
晃荡着两条空空的袖管，溜达着往回走！
农村，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稍微偏远落后的山村，到了晚上，也就是几条十字交汇的路口会有村灯亮着，个别的大门前也会有灯亮着，到了睡觉的时候才会关掉。
看到不少人家已经炊烟袅袅，贾鹏看了眼微微发瘪的肚皮，快步往回走，走了两步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又折返向另一个方向走去，这个方向就是贾亮的家里。
两家情况差不多，兄弟姐妹是有，但是出城务工的务工，外嫁的外嫁，家里也只有他们自己个，和两家的老人。老人虽然年纪大了，但还能干得动活，毕竟农村的百姓务农身体都还硬朗不少。
贾鹏还是担心老友晚饭是不是吃过，到了他家门口，看着门半开着，贾亮一个人靠在内房大门的门口，端着一碗白水面，加了点辣椒伴着吃！
“亮哥，你吃了呀！”刚进门贾鹏就喊了起来。
“嗯！你弄啥去了？咋才来，俺娘还说要你是不是要来，给你整点菜啥的！你么来，俺就简单的，拌个辣椒面吃吃！”贾亮眼睛半白，看着贾鹏的方向，虽然看不见，但是也试图找到兄弟的方向。
“嗯！今天雨后，溪边的景，漂亮着！俺过去瞅瞅，就是怕路上滑，就没叫你去！”贾鹏描绘着晚间的景色，只是他没什么太多的文化，农村人说话也很质朴！
但是就算是简单的几个字的描绘，也让贾亮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，像是真的能看见一样，高兴地说“今天看到晚霞了不？”
“看到了！美得很！你要想去，等哪天不下雨，俺带着你去！”贾鹏靠着贾亮的身边蹲下！
贾亮呵呵地笑着，喊道“娘！鹏子来了！给弄碗手擀面！”
里面传来贾亮母亲的咯咯的笑声，应了声好！
哥俩一个蹲着，一个坐着，靠在一起看着远方的月亮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