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一念生死

还好，苍兰正中屠嗜的怀抱中，他用染满鲜血的手臂和胸膛，承住了冰冷而又无助的她。
苍兰原以为自己从半空被王上狠狠地摔了下去，生还的可能微末，早已不报求生的意念。她痛苦地闭上双眼，选择逃避和忘却即将遭受的惨果。
她不畏惧所谓的生死，只是不想沦落为他人的附庸，死得不明不白。被泼了一身脏水，还未待洗刷干净，便早已身首异处。
一阵暖流涌入苍兰冰冷的身体，她能够深刻地感受到，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将她包裹，这双结实的臂膀她再熟悉不过了。
是他！苍兰猛地睁开禁闭的双眼，从虚实之境抽离，映入眼帘的便是屠嗜苍白无血的脸庞，还有他嘴角和身上染满的殷红和伤痕。
屠嗜的呼吸异常地沉重，可当他见到苍兰醒来，枯槁的脸上撑起了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容。这是甜蜜的幸福，是医好一切伤痛的良药，他顿时觉得一切苦痛烟消云散。
“屠嗜，你怎么这么傻？你的身体如此虚弱，还来接我，你不要命了？”苍兰猛地起身，泪如雨下，嗔怪道。
此刻眼前的屠嗜伤痕累累的模样，彻底击溃了她的魔心，原本铁石心肠、冷漠无温的她，心被拉扯得支离破碎。
“这都不算什么，倒是你，蠢女人，伤了魔基你还怎么修炼，做你的护法？”屠嗜强撑着魔息，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邪笑，戏谑道。
说着，嘴角还不时地涌出几口鲜血，滴落在地。
“你可真是好狠心啊，想独留我一人是吗？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！”苍兰葱白的指尖从屠嗜的脖颈处轻轻划过，指尖所藏的毒也顺势留在所荡之处。
苍兰又往屠嗜的颈部注入了一小波妖气，催生药效。毒性发作后，屠嗜丧失了五感和六识，渐渐地连苍兰娇艳欲滴的精致嘴脸也变得模糊不清。
“你……”屠嗜眉头紧蹙，眉心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，他不知道苍兰想要做什么，唯独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。
屠嗜竖起的手指一直没有放下，指尖指向苍兰所在的方向，嘴角挂着的是止不住的鲜血。他周身的经络全部变得麻木堵塞，只好语塞咽中。
苍兰将屠嗜抬起的手臂放平，她将指尖抵住了屠嗜微微张开的唇，示意他不要多讲，自己自有分寸。
“兰儿，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犯糊涂！”屠嗜在心底对苍兰一人默念道。
苍兰听到了屠嗜苦口婆心的诉说，仍面不改色，似乎已经做好了全然的打算，并毅然决然地执行。她为屠嗜抹去了嘴角的血痕，擦干了衣服上的血迹，看着也不再那么狼狈了。
屠嗜目不转睛地盯着苍兰，无暇顾及心中的诧异，他尤为觉得寂灭离他越来越近，不再遥不可及。他只想在弥留之际多看看苍兰几眼，几眼就好。
“你愿意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，直到永远……”苍兰为屠嗜整理了额前沾满血污的胎发，她的柔荑轻拂着屠嗜的轮廓和眉眼，眸子里印满了不舍和心痛，意味深长道。
“我只愿你好好地活着！”屠嗜艰难地挪动着僵直的手指，试图触碰苍兰的身体。
曾经的他，野心勃勃昭然若揭，想做魔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护法，常与他人产生冲突。把权利看得如生命般重要的屠嗜，在生死之间，最意难平的不是滔天的权势，而是他生命中难以替代的皎月。
“你放心，我们都会的，就算不能，我们也会一起……”
此刻，苍兰眼眶中的泪水早已干涸，妩媚的眼中透着坚毅的目光。
她将身子倾向屠嗜，将他拥入怀中，浅紫色的薄唇贴在屠嗜失温的嘴上，封住了他的唇。屠嗜眸子紧敛，宛若触电般一动不动地僵在苍兰的怀抱中，对于苍兰突如其来的深吻，屠嗜有些措手不及。
屠嗜和苍兰彼此相拥，双目闭合，周遭被紫魅之气所萦绕，他们的身体相互联通。通过呼吸的吞吐，苍兰将耗费心血修炼的魔元尽数输送到屠嗜的体内。
她深知自己的修为仅够为屠嗜暂时续命，并不能使他伤口愈合，恢复魔基和魔元，不过是治标不治本，拖延时间罢了。
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决策，苍兰对屠嗜所进行的是阴阳灵修的一种。六界中人，无论人神亦或妖魔，阴阳灵修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，不会有人轻易尝试。
双修者需互通血脉、精元和神识，成为一个结合体。从上古至今，成功者寥寥无几，若非用情至深，一往情深，愿意为另一般倾尽所有，甚至付出生命之人。
除此之外，所有的虚情假意、惺惺作态皆逃不过走火入魔、玉石俱焚的下场。
一旦大功告成，不但可以留住屠嗜的性命，同时也能保住屠嗜拼死为苍兰护下的魔基。我相信屠嗜与我之间的感情，我也愿意用生命做一次尝试，就像屠嗜为我那样，为他搏得一线生机。
更何况，我早已为屠嗜下了消灭神识的毒，抽空了他的大脑，防止他心生杂念，一念之差最后陷入毁灭的境地。有了毒药作担，成功的机率又大了几成。
即时，清藫锦寒药性发作，王上冷静下来，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座下仅剩不多的能用之人丢了性命，这无异于作茧自缚。就算王上不愿出手施救，只要留住性命，以屠嗜的根基，过个几百年，照样可以重回巅峰。
一旁的千羽刹突然眉心微凝，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寒靈血泉旁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，摄人心魄的脸紧皱成一团。
千羽刹的一腔怒火和喷涌的血脉被强制熄灭，抑制了下来，杀戮之心也渐渐地消减。他简单地调整了魔息，起身，再次恢复了原状，变成那个一侧首生杀予夺，一抬眼潋滟万物的玄烨冥皇。
“好一个清藫锦寒！”千羽刹向苍兰和屠嗜款款走来，他抬手鼓掌，振聋发聩的掌声响彻整个魔窟，清冷的笑容若隐若现。
不知何时，沉寂的寒靈血泉中央，水面上悄无声息地泛起点点波纹。水面之下的死寂，似乎涌现出了一丝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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