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十面埋伏

杨寄柔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了一次王信，那天她刚从横店回到北京，公司的车将她送回家，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北京的她，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。夜里的北京还是依旧光照四方，东三环的楼宇都亮着灯，整座城市都繁华依旧。
在三元桥下红绿灯前，杨寄柔看到王信的车就停在她的右侧，王信的脸也久违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，隔着车窗望过去，竟然没有什么真实感；王信的车窗没有关，他一只手拿着烟，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，嘴里滔滔不绝，高谈阔论着，可惜隔着车窗，杨寄柔听不清他在讲什么。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孩，梳着利落的短发，眼睛很大，一脸笑意的听着他讲话；应该是外面的寒风吹进了车里，女孩用手合着衣服，王信熄灭了烟，知趣地将车窗关上。
绿灯亮起，王信的车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，“嗡”的一声越过等候线，将杨寄柔的车甩在了后面；
“师傅，我先不回家，你跟着前面那辆车。”杨寄柔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确认什么，也不知道即使确认了之后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，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那个女孩也会是演员吗？王信也是用一样的方法追到的吗？杨寄柔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王信的车尾，是她很熟悉的那辆奔驰，她记得副驾驶的抽屉里还有上次她放的那副墨镜，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被当作垃圾扔掉；她眼睛止不住地红了起来，心里的悲伤不知道是为了自己，还是为了那副丢了位置的墨镜。
车子并没有开多远，两个路口之后，车子停在了路边，王信没有下车，但也没有立刻开车离开；女孩子下车后，直到看着她进了小区消失不见之后，王信的车才缓缓离开。
“咱们还跟着吗？”司机问；
“不用了，回家吧。”
杨寄柔感到很失落，这是一份她亲手为自己营造的失落感。分手之后的这半年时间里，她一直没有机会在这个城市里寻找属于他们的爱情遗迹，她渐渐地都要忘了两个人到底有去过哪些地方，这爱情太短暂了，短暂到不够她回忆，在很多个失眠的晚上，杨寄柔想起跟王信相关的影像，只剩下最后那段日子里彼此默契的沉默。她翻出手机里半年前，那个标记着32个未拨通的电话画面，好像只有这样一份凭证可以佐证两个人曾经相爱过，同时也佐证着：他们不再相爱。
杨寄柔很难过，她难过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个无人欣赏的独角戏演员，那次过后，她便决定谢幕了。
露露很快就知道了这次的追车事件，司机师傅很婉转地描述了杨寄柔的低落情绪和眼角点点泪光。隔了大概一周左右，露露约杨寄柔出来吃饭，地方定了一家上海菜，餐厅的环境很好，人流量也不是很大，即使不用坐在包间里，也鲜有人打扰。
“听说你让王师傅追着一辆E300跑了两条街？”
“啊？”听着露露的问题，杨寄柔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“追车”指的就是上次跟着王信那件事，她甚至不清楚王信开的车型号是E300，她只知道是辆奔驰而已。
“那个人是谁啊？男朋友？出轨了？”露露继续问着；
“不是！”杨寄柔为了避免露露的过度猜想，只能诚实地回答：“是之前的男朋友，已经分手很久了。”
“我不反对你谈恋爱，只要不被拍到就可以，北洋那边也不会介意，毕竟……”露露说到这儿，想了一下，接着说：“毕竟你们也不是真的情侣。”
杨寄柔没有作声，只是默默地点头。
“这位前男友……”露露想了想措辞，虽然没有见过本尊，但听王师傅说：那天车里还坐着另一个女孩，杨寄柔看着她的眼神很悲怨，像是要哭了一样。露露心想着这个时候，只有刻薄一些的词语才能叫醒眼前意图缱绻的人，她继续开口说：“你那位前男友不值得留恋。”
“为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你值得更好的，而不是一辆E300。说白了，你杨寄柔要坐的副驾驶至少也应该是辆S500，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对自己的提升没有益处的人身上，他们不值得。”
杨寄柔想起了之前路北洋对自己的教诲，她也想表达自己的情绪，想要有一点身而为人的自主性，她不想成为露露旗下的一尊木偶，生活里的所有细枝末节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，如果连爱情这档最私密的情感都要被指点操控，那该是多么扫兴的人生；她鼓起勇气对露露说：
“可我觉得，谈恋爱不应该是交易，如果现实生活中我都没有真实情感了，那我还能到哪找情感？”
“路北洋教你的吧？”露露没有因为杨寄柔的话而有什么不悦，反而是意想不到的笑了起来，“其实这是我最早跟他说过的话，你们演员需要丰富的故事，要谈自己喜欢的恋爱，要有喜怒哀乐都能起伏跌宕的恋爱，要做个热腾腾的人，不然哪来那么多情绪给观众，这都是我说过的话，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？我的确不应该阻止你，这点是我错了。”
杨寄柔没想到露露的回答是这样，在露露的坦诚面前，她虽然手里拿着正确答案，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学生，一时语塞。
“唉，我有点矛盾了，既不想让你因为爱情头破血流，又想让你被爱情使劲儿摔打，这样才能演好爱情戏，怎么办好呢？”露露看着眼前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杨寄柔，继续问：
“你应该还是很喜欢那位前任吧？”
杨寄柔心里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，可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