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一把利剑

大宛有天下最精良的马匹，善骑射的民风，但一直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契机。光是兴建水渠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开采南方的铁矿，炼制出锋利的兵器也十分不易。这些全亏两代大宛王的励精图治。事在人为，当今大宛王经营多年，终于地利人和齐备，时机到了，连天道也开始偏向大宛。
就在这个节骨眼上，一个重要的人来投靠大宛王。此人为大宛王的布局又带来了一步好棋，可说是一把开启东进大门的绝佳钥匙。
此人不仅掌握大梁朝廷内部的最高机密，还同大宛王和太子的所图不谋而合。逃到西州的赵源暗暗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，让他能得到支持再赌一把，在中原天下分一杯羹。而大宛恰恰需要一个能扰乱中原有利于东进的契机。
“赵源就是一把能刺向大梁的剑！”大宛王捋着胡须对太子说。
“箭矢磨得足够锋利，就连风也会向着射手！我大宛国成就霸业的时机到了！”连大宛王也不得感叹天助大宛。他听了赵源所说的大梁朝廷和宫廷机密，马上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。谋略多年，这颗棋子的出现，为大宛王的整个计划补足了最后的完美一笔。
太子前几年逃回大宛，大宛王本来对他没有什么期冀。这个长子自小怯弱，又被迫在敌国度过童年，在敌人的羞辱下生活了十年。他这个父亲连这儿子的性命都可以不顾惜，期冀就更谈不上了。
想不到大王子只身逃回贵山城后，行事雷厉风行，不择手段，让所有人刮目相看。一个在敌国宫廷里苟且偷生了十年的怯弱小儿，不知何时就长成了以冷酷无情的病态恶魔。连大宛王也感到暗暗惊叹。
大宛王转念一想，自己需要的不正是这样一把杀人的利刃吗？西州的群狼和高原的雄鹰从来没有温情脉脉的父子情。哪怕自己下的狼崽子们流的都是自己身上的血，也有强弱之分。只有强者可以得到王位和追随者，弱者则早晚会被牺牲。
帝国强盛的背后是王子们靠实力和计谋争抢王位，输的人全盘皆输，性命不保，哪个王子都不会心慈手软。
见识了这位逃回王城的大王子的实力，大宛王马上改变了主意，青眼有加，赖以重用，助他确立了太子的地位。父子二人冰释前嫌，心照不宣。
在这个大陆，没有永远的朋友，也没有永远的敌人，只有永远的利益，连父子兄弟也逃不脱这个法则。
车队又行进了两日，开阔的平原上，地平线上远处出现一片山丘，士兵和车队的人都欢呼起来。此后车队又足足走了一天一夜，整座山脉的全貌才清楚起来，这一片巨大的山脉形成了难以翻越的屏障，连绵的山峰在山腰以上云雾缭绕，积雪常年不化，背后便是整个中土的最高峰，当地人称之为伊斯梅尔峰，山高万尺，冰雪覆盖，飞鸟不渡。山腰以下郁郁葱葱，贵山王城就座落在山腰上。
附近盛产的红色陶土，烧制成一块块坚硬的砖，贵山城的赤红色的城墙有十几人高，坚不可摧。苏莱曼王子一行车队艰难地沿坡蜿蜒而上，来到城下，城门打开，一队全副甲胄威武的军队鱼贯而出，迅速有序地排成两列，举起整齐的剑和盾牌，高呼口令。
车队的人也都激动地挥动手中的剑矛盾牌，向对方高呼。太子殿离开王城四个月之久，终于回城了。
王宫里大宛王已经等待太子很久了。
“父王，儿臣拜见父王，”苏莱曼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父王。
“好，回来就好，那位龟兹的公主如何？”大宛王赞许地看着这位大儿子。这位大宛王在位已经三十多年，虽然年过五旬，灰白的头发和脸上松弛的皮肤让他显得不再年富力强，但双目炯炯，五官硬朗，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。
“公主一切都好，”苏莱曼波澜不兴地说，“父王，儿臣此次在龟兹逗留日久，又途径乌孙，儿臣认为时机已到，我大宛应该早日出兵东进。”
“哦，这么快？你且仔细说说你这几个月的见闻。”大宛王饶有兴趣地用精明的眼光审视这位太子。这个大儿子虽然像自己一样雄心壮志，但是耐心欠缺。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，急于建功立业，容易冒进。刚迎娶了年轻的娇妻竟然一句也不提，反而马上打起了老丈人王国的主意，连大宛王也刮目相看。
苏莱曼把一路在龟兹和乌孙的所见所闻冷静地一一说来。大宛王听得十分专注。
“如此看来乌孙的确不足为惧，龟兹也不堪一击，”龟兹王捻须道，“我大宛征服乌孙龟兹指日可待，应不会遇到阻挡。但你有没有好好想过大梁的西军？西军实力不俗，自从击退了匈奴，更是得到大梁朝廷的重视。西军的实力如何，究竟能调动多少的兵力，你都弄清楚了？”
“父王，我大宛东征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，不可错失。大梁刚击退匈奴，正是松懈自满的时候。如果等几年后大梁得到休生养息，实力可能更强，到那时候赵源要打回大梁就更没有机会了，”苏莱曼不急不忙地说。
“王儿说得有些道理，自古以来，以正统的旗号争夺王位，有胜者也有败者。天下不乏时隔十几年重登王位的事情，但大梁和赵渊可不是一般西州小国可比的，”大宛王捻着须沉思起来，他想起了那个南面的天竺就有一位王子当年被父亲放逐到安息，娶了安息一位贵族女儿为王妃，时隔十来年又带兵返回天竺重登王位。
那安息国王老谋深算，做了一笔好买卖。听说回到天竺的新王在朝中重用从安息带去的大臣，天竺国自此与安息世代交好。他的安息王妃更是被立为王后。小民善谋则得小利，在位者善谋则能得大利。
西州数百年来便是强者征战掠地，小国亡国灭族，连大梁苦心励志也不过这两年才能勉强打败匈奴，还是得益于匈奴王族内分裂。即使大宛国扶持赵源激怒了大梁，西军也顶多只能打到龟兹。乌孙和大宛都是大漠草原，大梁尚没有那个能耐长期占地取代当地的骑射民族。从赵源所说，大宛王早已推断出大梁在西州的捉襟见肘。赵渊虽有雄心壮志，奈何大梁才刚统一了中原不过数十年，根本没有余力顾及西州。
太子提出的谋略借天时地利人和，借道乌孙，先娶龟兹公主再迫使龟兹王退位，以摄政王的名义从龟兹出兵。以乌孙和龟兹为倚靠同大梁相抗。倘若赵源能成事则一本万利，即使赵源不能成事，亦可扰乱大梁西边，坐收渔翁之利。
大宛王想了想说，“计策是好计策，但大梁西军不会坐视不管。你从龟兹起兵助赵源号令旧部，就做好准备同大梁最精锐的西军一战。你可有想好胜算几何？”
“父王，”苏莱曼眼中第一次闪出凶狠兴奋的光芒，“您一定猜不到，这次跟我们一路同行的龟兹国车队里混进了谁。”